岳父王仲武先生离开我们已经17年了,若健在,今年已是99岁了。我一直想给他写点什么,可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对他老人家的家史以及他青少年时期的生活、学习等,知之甚少;加之我才疏学浅、胸无点墨,每当有动意时,却又“执笔欲成书,思尽却全无”,只好辍笔至今。
为了尊重历史,缅怀真情,我花了近2年时间,抽空走访了20多位对我岳父个人及家庭情况比较了解的本地和外地的一些亲朋故旧。当我掌握了第一手真实资料后,才决定理清思路、励志竭精地去实现我的愿望,弥补我的遗憾。
岳父生于1926年9月20日,家住原巢县半汤乡鸽子王村,共有兄弟姐妹5人,岳父排行老三。由于家境尚可,加之岳父从小聪明伶俐,被父母爱如珍宝,所以7岁就被送到巢县县城读私塾。抗战期间,由于经常“跑反”,岳父读书时断时续,16岁才考进巢县官立中学堂(原巢县一中前身)读书。
在中学堂读书期间,岳父成绩很好,老师布置的作业,课后就能完成,所以他一有空就到“李字米行”打工。遇有雨雪天,就干脆住在米行。时间长了,米行老板娘看他头脑灵活、手脚麻利,就好心地让他住到自己家里。
“李记米行”老板的父亲是巢县有名的大商人,钟家巷大半条街都是他家的,开有米行、布店、当铺、旅馆等等;到他这一代,还有米行、布店等。李家的二小姐,秀外慧中、如花似玉、温柔慈善,在母亲(老板娘)多次念叨岳父这个少年郎的名字后,她就有心私下开始关注、打听、观察岳父;通过观察、了解、交往,除觉得岳父一表人才外,还觉得他思维活跃,见解独到,博学睿智,尤其对当时的抗战形势,分析得有理有据,讲述得头头是道。岳父的侃侃而谈、津津乐道,让二小姐听得如醉如痴、全神贯注。
在交谈、交往过程中,二小姐对岳父的印象越来越好,对岳父也越来越关心,经常让管家给岳父干一些轻巧的活计。时间一长,你来我往,我情你愿,两个人就擦出了爱情的火花。岳父于19岁的那年春天,经双方家长同意就和李家二小姐(我的岳母)结婚了。
那时,抗战仍未结束。为了生计,岳父决定投奔他的连襟,辗转重庆、南京、广州生活,1949年9月回到老家。
老家巢县县城早于1949年1月24日就解放了。看到家乡一片如日方升、欣欣向荣的景象,岳父甚感欣慰,决定要为家乡干点实事,以报效桑梓。那时,正是缺乏知识,缺乏人才的时候,当得知家乡要招聘一批教师时,岳父二话不说,就应聘当了教师。
上世纪50年代末,岳父在朋友的介绍下,带着年仅5岁的二女儿和徐洼小学同事李老师,到江西玉山县“七一水库”谋生。
由于岳父能吃苦耐劳、从不偷奸耍滑,加之有文化、有知识,很快就要被提拔为水库工地上的负责人。然而,变生不测,祸从天降。被岳父带出谋生的李姓老师举报我岳父:家庭成分是“地主”、妻子娘家是“资本家”、本人是“国民党特务”。这样岳父不仅不能提拔,反而于1960年3月被遣送回家。岳父回家后不到1个月,那个李姓老师实在混不下去,也就回家了。也许是冥冥之中,作罪之人必遭报应吧,后来他家运很不好,子女不成器。
岳父从来没种过田,回家后只能学着种田。1960年,巢湖流域遇到历史上罕见的大旱,大队和生产队的个别领导,硬是想要花高成本从很远的地方运水回来育秧、种稻。岳父很不赞成,建议改种山芋、玉米、大豆、绿豆以及萝卜、白菜等需水量少的作物。意见最终被采纳了。那一年虽然是大旱,但山芋、玉米、大豆和萝卜等收成不错,拯救了生产队200多人的性命。
岳父、岳母共育有5个儿女,4女1男。我妻子最小,上面有3个姐姐、1个哥哥。哥哥出生于1961年,正值困难时期,所以从小营养不良,身体不好;加之常常受到父亲被“批斗”的惊吓,身体越来越差,整天咳咳喘喘,甚至有时连吐血也得不到及时医治。1980年的秋天,年仅19岁的哥哥就英年早逝了。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1982年11月,出嫁仅两年的三女儿,也因病去世了。
一双儿女的相继去世,如晴天霹雳,给岳父、岳母以沉重的打击。岳父的头发一下子白了许多,人也苍老了很多;岳母整天以泪洗面、伤心欲绝,面黄肌瘦、头发全白,就连在南京工作、几年未见的亲哥哥,第一眼看到妹妹时都认不出来。
岳父同我的相识,是1985年在巢湖市财政局。那年,巢湖市按照上级的要求,各地、各单位都要将新中国成立以来的各类档案,用3-5年时间尽快地收集、整理,编号、分类,储存、归档。人手不够的,由组织、人事部门从全市离退休干部和教师中,选派一批身体好、素质高,能力强、负责任的老同志,参与档案收集、整理和归档工作。岳父被分到我们财政局。
那时,我在财政局办公室,后来又负责几个部门工作,同岳父接触得最多,关系很融洽。看我尚无女朋友,人品不错,工作认真负责,岳父就经常同我拉家常,问我择偶有何要求等。岳父不光同我关系处得很好,同局里其他同志关系也都不错,特别与局长鲍友志、督导员周少涵关系甚好。一次,周老把我叫到办公室说:“小邓,帮局里整理档案的王老师,家里一个老幺女儿,也是教师,模样俊俏,温柔善良,待字闺中,鲍局长和我想把她介绍给你做女朋友,你可否愿意见面交往?”我当时就笑着应允了。我心里清楚,与其说周老、鲍局长是我和妻子的老红媒,还不如说岳父才是我们真正的媒妁人。当然,我一辈子都要感谢鲍局长、周老对我的关心、厚爱。
同妻子相识1年后,我们就结婚了。又1年,我们就有了可爱的儿子。儿子从出生到上大学,一直都是我岳父、岳母带大的。岳父对小外孙的疼爱,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真是要什么给什么。儿子对外公、外婆的感情也是非常深厚的,特别孝顺外公、外婆。
岳父一生对自己是非常吝啬的,从不浪费,剩菜、剩饭,舍不得倒,热后再吃,直到吃完为止;对子女要求非常严格,不许他们在村里、在单位要这要那,要求他们遵纪守法,报效国家;对同事、朋友,是满腔热忱,非常大方,来人总是碟上架碟、碗上架碗,满桌佳肴,生怕客人吃不好。
2005年8月17日,岳父身体感到不适,我和妻子带他到医院检查,结果竟然是食道癌晚期。我心里非常难过,回医生话时,我流着泪、声音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妻子更是伤心至极,背着岳父泪如泉涌、泣不成声,感到非常悲伤和恐惧。回来后,经与岳母、大姨姐、二姨姐等几家共同商议,决定采纳医生建议,采取保守疗法。经过2年连续不断的医治,岳父的病情得到了有效地控制。为此,我们特别高兴。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2007年9月6日晨,岳父病情加重,我立即将他送到医院抢救。经过5天的强化治疗,也不见好转。9月11日下午,岳父怀着对人世的不尽眷念,对亲人的无限挚爱,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风卷哀思,云寄情愫。特撰此文,以寄托哀思,愿岳父在美好的天堂永远快乐、幸福。
安息吧,亲爱的岳父,如有来生,我还愿做您的女婿!
(邓本宝)